1.铁扇公主和太上老君有什么关系?铁扇公主一个罗刹女怎么会有芭蕉扇,这可是亘古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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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

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后来不合偷了店主人家钱财,被捉住了,要送

官司问罪,又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

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於路投奔人,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恩人救济,发赍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

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酒店主人,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

排的好菜蔬,调和的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以此卖买顺当,主人家有个女,就

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两个,权在营前开了个茶

酒店,因讨钱过来遇见恩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

如今叫我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今日在此见你。”

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坐定,叫妻子出来拜了恩人。

两口儿欢喜道:“我夫妇二人正没个亲眷,今日得恩人到来,便是从天降下。”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个。”

李小二道:“谁不知恩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缝补。”

当时管待林冲酒食,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因此,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

不时间送汤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

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常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钱。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

光阴迅速却早冬来。

林冲的绵衣裙袄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

蚌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一个人闪将进来,酒店里坐下,

随后又一人闪入来;看时,前面那个人是军官打扮,后面这个走卒模样,跟着,也

来坐下。

李小二入来问道:“可要吃酒;”只见那个人将出一两银子与李小二,道:

“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必要问。”

李小二道:“官人请甚客?”

那人道:“烦你与我去营里请管营,差拨两个来说话。问时,你只说∶“有个

官人请说话,商议些事务,专等,专等。””李小二应承了,来到牢城里,先请了

差拨,同到管营家里请了管营,都到酒店里。

只见那个官人和管营,差拨,两个讲了礼。

管营道:“素不相识,动问官人高姓大名?”

那人道:“有书在此,少刻便知。——取酒来。”

李小二连忙开了酒,一面铺下菜蔬果品酒馔。

那人叫讨副劝盘来,把了盏,相让坐了。

小二独自一个撺梭也似伏侍不暇。

那跟来的人讨了汤桶,自行烫酒。

约计吃过数十杯,再讨了按酒铺放桌上。

只见那人说道:“我自有伴当烫酒,不叫,你休来。我等自要说话。”

李小二应了,自来门首叫老婆,道:“大姐,这两个人来得不尴尬!”

老婆道:“怎么的不尴尬?”

小二道:“这两个人语言声音是东京人;初时又不认得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

去,只听得差拨口里呐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这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

碍?——我自在门前理会,你且去阁子背后听说甚么。”老婆道:“你去营中寻林

教头来认他一认。”

李小二道:“你不省得。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放火。倘或叫

得他来看了,正是前日说的甚么陆虞候,他肯便罢?做出事来须连累了我和你。你

只去听一听,再理会,”老婆道:“说得是。”

便入去听了一个时辰,出来说道:“他那三四个交头接耳说话,正不听得说甚

么。只见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递与管营和差拨。帕子里

面的莫不是金钱?只听差拨口里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结果他生命!””正

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

李小二急去里面换汤时,看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

小二换了汤,添些下饭。

又吃了半个时辰,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低着头也

去了。

转背不多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

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恩人,有些要紧说话。”

林冲问道:“甚么要紧的事?”

李小二请林冲到里面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的尴尬人,在我这里请管

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呐出“高太尉”三个字来,小二心下疑惑,又着

浑家听了一个时辰。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

“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

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小人心疑,只怕在恩人身上有些妨碍。”

林冲道:“那人生得甚么模样?”

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馀岁。那跟的也不长

大,紫棠色面皮。”

林冲听了大惊道:“这三岁的正是陆虞候!那泼贱敢来这里害我!休要撞我,

只教他骨肉为泥!”

店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了;岂不闻古人云“吃饭防噎,走路防跌?””林

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

李小二夫妻两个捏着两把汗。

当晚无事。

林冲次日天明起来,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团团寻

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又来对李小二道:“今日又无事。”

小二道:“恩人,只愿如此。只是自放仔细便了。”

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

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叫唤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许多时,柴大官

人面皮,不曾抬举得你。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每月但是纳草料的,

有些贯例钱取觅。原来是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你去替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在

那里寻几贯盘缠。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

林冲应道:“小人便去。”

当时离了营中,径到李小二家,对他夫妻两个说道:“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

料场管事,却如何?”

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里收草料时有些贯例钱钞。往尝不使

钱时,不能彀这差使。”

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李小二道:“恩人,休

要疑心。只要没事便好了。正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时那工夫来望恩人。”

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

卑不絮烦。

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

同辞了管营。

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

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

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

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zy草厅。

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

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堆

堆都有数目。”

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

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碟,都借与你。”

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你要便拿了去。”

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说道:“你若买酒吃时,只出草埸投东大路去二三

里便有市井。”

老军自和差拨回营里来。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

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

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修理。”

向了一回火,觉得身上寒冷,寻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有那市井,何不

去沽些酒来吃?”

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

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

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那雪正下得紧。

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见一所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改日来烧纸钱。”

又行了一回,望见一簇人家。

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

林冲迳到店里。

主人道:“客人,那里来?”

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芦儿?”

主人看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

林冲道:“原来如此。”

店主道:“即是草料场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

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

又自买了些牛肉,又吃了数杯,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留下些

碎银子,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着

朔风回来。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

再说林冲踏着那那瑞雪,迎着北风。

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

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间草厅己

被雪压倒了。

林冲寻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

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人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林冲把手床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

林冲钻将出来,见天色黑了,寻思:“又没打火处,怎生安排这半里路上有个

古庙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夜,等到天明,却作理会。”

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

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

傍边正有一块大石头,拨将过来靠了门。

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

一堆纸。

团团看来。

又没邻舍,又无庙主。

林冲把枪和酒!谤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

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把被扯来,盖

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

林冲跳起身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

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

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响。

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

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

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

必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

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

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

今完备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

也能会干事。”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

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

轻轻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

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

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

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

我!正是“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

敢不来。”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

刀!”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

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

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必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

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

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

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

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林

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得草料场远了,

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远远地数间草屋,被雪压着,破壁缝里透火光出来。

林冲迳投那草屋来,推开门,只见那中间y今烧着柴火。林冲走到面前,叫道:“众

位拜揖;小人是牢城营差使人,被雪打湿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

庄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得。林冲烘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

里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林冲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

吃。”

老庄客道:“我们夜轮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

够,那得回与你。休要指望!”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寒。”

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去罢。”

众庄客道:“好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

林冲道道:“这厮们好无道理!”

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火柴头望老庄家脸上只一挑;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

那老庄家的髭须焰焰的烧着。

众庄客都跳将起来。

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庄家先走了,庄客们都动弹不动,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

了。

林冲道:“都走了!老爷快活吃酒!”

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

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随着

那山涧边倒了,那里挣得起来。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得。

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

却说众庄客引了二十馀人,迤枪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时,不见了林冲;却寻着

踪迹,赶将来,只见倒在雪地里,花枪丢在一边。

众庄客一齐上,就地拿起林冲来,将一条索缚了,趁五更时分把林冲解投一个

去处来。

那去处不是别处,有分教∶蓼儿洼内,前后摆数千支战舰艨艟;水浒寨中,左

右列百十个英雄好汉。

正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透骨寒。

毕竟看林冲被庄客解投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铁扇公主和太上老君有什么关系?铁扇公主一个罗刹女怎么会有芭蕉扇,这可是亘古神器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珠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王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以禳天灾,救济万民。”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好事禳灾。不料其年瘟疫转盛。仁宗天子闻知,龙体不安,复会百官计议。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启奏。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曰∶“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以臣愚意,要禳此灾,可宣嗣汉天师星夜临朝,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帝,可以禳保民间瘟疫。”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并降御香一柱,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大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夭师张星夜来朝,祈禳瘟疫。就金殿上焚起御香,亲将丹诏付与洪大尉为使,即便登程前去。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于,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从,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来。但见:

遥山叠翠,远木澄清。奇花绽锦绣铺林,嫩柳舞金丝拂地。风和日暖,时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驱驰紫陌中。

且说太尉洪信赍擎御书丹诏,一行人从上了路途,不止一日,来到江西信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随即差人报知龙虎山上清宫住持道众,准备接诏。次日,众位官同送太尉到于龙虎山下。只见上清宫许多道众,鸣钟击鼓,香花灯烛,幢幡宝盖,一派仙乐,都下山来迎接丹诏,直至上清宫前下马。太尉看那官殿时,端的是好座上清宫。但见: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虚皇坛畔,依稀垂柳名花;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左壁厢天丁力士,参随着大乙真君;右势下玉女金童,簇捧定紫微大帝。披发仗剑,北方真武踏龟蛇;权履顶冠,南极老人伏龙虎。前排二十八宿星君,后列三十二帝天子。阶砌下流水语谩,墙院后好山环绕。鹤生丹顶,龟长绿毛。树梢头献果苍猿,莎草内衔芝白鹿。三清殿上呜金钟,道士步虚;四圣堂前敲玉磐,礼斗,献香台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将瑶坛,赤日影摇红玛淄。早来门外祥云现,疑是天师送老君。

当下上至住持,下及道童侍从,前迎后引,接至三清殿上,请将诏书居中供养着。洪大尉便问监宫道:“天师今在何处?”住持向前禀道:“好教大尉得知:这代祖师号曰虚靖天师,性好清高,倦于迎送,自向尤虎山顶,结一茅庵,修真养性,因此不住本宫。”太尉道:“目今天子宣诏,如何得见?”答道:“吝享已诏敕权供在殿上,贫道等亦不敢开读。且请大尉到方丈献茶,再烦计议。”当时将丹诏供养在三清殿上,与众官都到方丈,太尉居中坐下,执事人等献茶,就进斋供,水陆俱备。

斋罢,大尉再问道:“既然天师在山顶庵中,何下着人请将下来相见,开宣丹诏?”禀道:“这代祖师虽在山顶,其实道行非常,能驾雾兴云,踪迹不定。贫道等如常亦难得见,怎生教人请得下来?”太尉道,“似此如何得见!国今京师瘟疫盛行,今上天子特遣下官,贵捧御书丹诏,亲奉尤香,来请天师,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以禳天灾,救济万民。似此怎生奈何:“享道:“天子要救万民,只除是大尉办一点志诚心,斋戒沐浴,更换布衣,休带从人,自背诏书,焚烧御香,步行上山礼拜,叩请天师,方许得见。如若心不志诚,空走一遭“亦难得见。”大尉听说,便道:“俺从京师食素到此,如何心不志诚?既然恁地,依着你说,明日绝早上山。”当晚各自权歇。

次日五更时分,众道士起来,备下香汤,请大尉起来沐浴,换了一身新鲜布衣,脚下麻鞋草履,吃了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脊梁上,手里提着银手炉,降降地烧着御香。许多道众人等,送到后山,指与路径。又禀道:“太尉要救万民,休生退悔之心,只顾志诚上去。”太尉别了众人,口诵天尊宝号,纵步上山来。

将至半山,望见大顶直侵霄汉,果然好座大山。正是∶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高低不等谓之山,侧石通道谓之蛐,孤岭崎岖谓之路,上面平极谓之顶,头圆下壮谓之峦,藏虎藏豹谓之穴,隐风隐云谓之岩,高人隐居谓之洞,有境有界谓之府,樵人出没谓之径,能通车马谓之道,流水有声谓之洞,古渡源头谓之溪,岩崖滴水谓之泉“左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锥尖象小,崎峻似峭,悬空似险,削磁如平。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主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恰似青黛杂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这洪太尉独自一个,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

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我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捆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肩气喘。

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地跳出一个吊猜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了一惊,叫声:“阿呀!”扑地望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一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

伸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樟袍皆敛迹。

那大虫望着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了一口,托地望后山坡下跳了去。洪大尉倒在树根底下,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虫去了一盏茶时,方才爬将起来,再收拾地上香炉,还把龙香烧着,再上山来,务要寻见天师。又行过三五十步,口里呗了数口气,怨道:“皇帝御限,差俺来这里,教我受这场惊恐!”说犹未了,只觉得那里又一阵风。吹得毒气直冲将来。大尉定睛看时,山边竹藤里箴绞地响,抢出一条吊桶大小、雪花也似蛇来。大尉见了,又吃一惊,撇了手炉,叫一声:“我今番死也!”望后便倒在盘舵石边。微闪开眼看那蛇时,但见:

昂首惊讽起,掣目电光生。动荡则拆峡倒冈,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片玉,尾梢斜卷一堆银。那条大蛇径抢到盘舵石边,朝着洪大尉盘做一堆,两只眼迸出金光,张开巨口,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洪大尉脸上。惊得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蛇看了洪大尉一回,望山下一溜,却早不见了。大尉方才爬得起来,说道:“惭愧!惊杀下官!”看身上时,寒粟子比滑灿儿大小。口里骂那道士:“叵耐无礼,戏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恐!若山上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再拿了银提炉,整顿身上诏敕并衣服巾帻,却待再要上山去。

正欲移步,只听得松树背后隐隐地笛声吹响,渐渐近来。大尉定睛看时,但见那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大尉看那道童时,但见:头缩两枚丫舍,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昔日吕侗宾有首牧童诗道得好: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只见那个道童,笑吟吟地骑着黄牛,横吹着那管铁笛,正过山来。洪大尉见了,便唤那个道童:“你从那里来?认得我么?”道童不睬,只顾吹笛。大尉连问数声,道童呵呵大笑,拿着铁笛,指着洪大尉说道:“你来此问,莫非要见天师么?”大尉大惊,便道:“你是牧童,如何得知?”道童笑道:“我早间在草庵中伏侍天师,听得天师说道:“今上皇帝差个洪大尉赍擎丹诏御香,到来山中,宣我往东京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酷,祈攘天下瘟疫。我如今乘鹤驾云去也。”这早晚想是去了,不在庵中。你休上去,山内毒虫猛兽极多,恐伤害了你性命。”大尉再问道:“你不要说谎?”道童笑了一声,也不回应,又吹着铁笛转过山坡去了。太尉寻思道:“这小的如何尽知此事?想是天师分付他,已定是了。”欲侍再上山去,“方才惊唬的苦,争些儿送了性命,不如下山去罢。”

大尉拿着提炉,再寻旧路,奔下山来。众道士接着,请至方丈坐下,便问太尉道:“曾见夭师么?”大尉说道:“我是朝廷中贵官,如何教俺走得山路,吃了这般辛苦,争些儿送了性命!为头上至半山里,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惊得下官魂魄都没了。又行不过一个山嘴,竹藤里抢出一条雪花大蛇来,盘做一堆,拦住去路。若不是俺福分大,如何得性命回京?尽是你这道众,戏弄下官!”复道:“贫道等怎敢轻慢大臣?这是祖师试探大尉之心。本山虽有蛇虎,并不伤人,“大尉又道:“我正走不动,方欲再上山坡,只见松树傍边转出一个道童,骑着一头黄牛,吹着管铁笛,正过山来。我便间他:'那里来?识得俺么?,他道:'已都知了。'说天师吩咐,早晨乘鹤驾云望东京去了,下官因此回来。”道:“大尉可惜错过,这个牧童正是天师!”大尉道:“他既是天师,如何这等狠催?”答道:“这代天师非同小可,虽然年幼,其实道行非常。他是额外之人,四方显化,极是灵验。世人皆称为道通祖师。”洪大尉道:“我直如此有眼不识真师,当面错过!”道:“大尉且请放心,既然祖师法旨道是去了,比及大尉回京之日,这场醮事祖师已都完了。”大尉见说,方才放心。一面教安排筵宴,管待大尉;请将丹诏收藏于御书匣内,留在上清宫中,龙香就三清殿上烧了。当日方丈内大排斋供,设宴饮酌。至晚席罢,止宿到晓。

次日早膳已后,道众并提点执事人等请大尉游山。大尉大喜。许多人从跟随着,步行出方丈,前面两个道童引路,行至宫前宫后,看玩许多景致。三清殿上,富贵不可尽言。左廊下,九天殿、紫微殿、北极殿;右廊下,太乙殿、三官殴、驱邪殿,诸宫看遍。

行到右廊后一所去处,洪太尉看时,另外一所殿宇:一遭都是捣椒红泥墙,正面两扇朱红梧子,门上使着胳膊大锁锁着,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使着朱印。棺前一面朱红漆金字牌额,上书四个金字,写道:“伏魔之殿“。大尉指着门道:“此殿是甚么去处?”答道:“此乃是前代老祖天师,锁镇魔王之殿,“太尉又问道:“如何上面重重叠叠贴着许多封皮?”答道:“此是老祖洞玄国师封锁魔王在此。但是经传一代天师,亲手便添一道封皮,使其子子孙孙下敢妄开。走了魔君,非常利害。今经八九代祖师,誓不敢开。锁用铜汁灌铸,谁知里面的事,小道自来往持本宫三十余年,也只听闻。”

洪大尉听了,心中惊怪,想道:“我且试看魔王一看。”便对说道:“你且开门来,我看魔王甚么模样。”告道:“大尉,此殿决不敢开!先祖天师叮咛告戒:'今后潜入,不许擅开。,“大尉笑道:“胡说!你等要妄生怪事,煽惑百姓良民,故意安排这等去处,称锁镇魔王,显耀你们道术。我读一鉴之书,何曾见锁魔之法?神鬼之道,处隔幽冥,我不信有魔王在内“快快与我打开,我看魔王如何。”三回五次禀说:“此殿开不得,恐惹利害,有伤于人。”大尉大怒,指着道众说道:“你等不开与我看,回到朝廷,先奏你们众道土阻当宣诏,违别圣旨,不令我见天师的罪犯;后奏你等私设此殿,称锁镇摩王,煽惑军民百姓。把你都追了度牒,刺配远恶军州受苦。”等惧怕大尉权势,只得唤几个火工道人来,先把封皮揭了,将铁锤打开大锁。

众人把门推开,看里面时,黑洞洞地,但见:昏昏默默,杏奋冥冥。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不分南北,怎辨东西。黑烟召霄扑人寒,冷气阴阴侵体颤。人迹下到之处,妖精往来之乡。闪开双目有如盲,伸出两手不见掌。常如三十夜,却似五更时。

众人一齐都到殿内,黑暗暗不见一物。太尉教从人取十数个火把,点着将来,打一照时,四边并无别物,只中央一个石碑,约高五六尺,下面石龟跌坐,大半陷在泥里。照那碑碣上时,前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人皆不识。照那碑后时,却有四个真字大书,凿着“遇洪而开“。却不是一来夭罡星合当出世,二来宋朝必显忠良,三来凑巧遇着洪信。岂不是无数!洪大尉看了这四个字,大喜,便对说道:“你等阻当我,却怎地数百年前已注我姓字在此?'遇洪而开',分明是教我开看,看却何妨!我想这个魔王,都只在石碑底下。汝等从人与我多唤几个人工人等,将锄头铁锹来掘开。”慌忙谏道:“大尉,不可掘动!恐有利害,伤犯于人,不当稳便。”大尉大怒,喝道:“你等道众,省得甚么!碑上分明凿着遇我教开,你如何阻当?快与我唤人来开。”又三回五次禀道:“恐有不好。”大尉那里肯听?只得聚集众人,先把石碑放倒,一齐并力掘那石龟,半日方才掘得起。又掘下去,约有三四尺深,见一片大青石板,可方丈围。洪大尉叫再掘起来。又苦享道:“不可掘动!”大尉那里肯听?众人只得把石板一齐打起,看时,百板底下却是一个万丈深浅地穴。只见穴内刮刺刺一声响亮,那响非同小可,恰似:

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泰华山头,巨灵神一劈山峰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倒了不周山;力士施威,飞锤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撼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那一声响亮过处,只见一道黑气,从穴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上半天里,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众人吃了一惊,发声喊,都走了,撇下锄头铁锹,尽从殿内奔将出来,推倒撷翻无数。惊得洪大尉目睁口呆,不知所措,面色如上。奔到廊下,只见向前叫苦不迭。太尉间道:“走了的却是甚么妖魔?”那言不过数句,话不过一席,说出这个缘由。有分教:一朝皇帝,夜眠不稳,昼食忘餐。直使宛子城中藏猛虎,萝儿洼内聚飞龙。

毕竟尤虎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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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第一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诗曰:

千古幽扁一旦开,天罡地煞出泉台。

自来无事多生事,本为禳灾却惹灾。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垓。

高俅奸佞虽堪恨,洪信从今酿祸胎。

话说当时住持对洪太尉说道:“太尉不知,此殿中当初是祖老天师洞玄传下法符,嘱付道:“此殿内镇锁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单八个魔君在里面。上立石碑,凿着龙章凤篆天符,镇住在此。若还放他出世,必恼下方生灵。”如今太尉放他走了,怎生是好!他日必为后患。”洪太尉听罢,浑身冷汗,捉颤不住;急急收拾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并道众送官已罢,自回宫内修整殿宇,竖立石碑,不在话下。

再说洪太尉在路上分付从人,教把走妖魔一节,休说与外人知道,恐天子知而见责。于路无话,星夜回至就师。进得汴梁城,闻人所说:天师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箓,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泰。天师辞朝,乘鹤驾云,自回龙虎山去了。洪太尉次日早朝,见了天子,奏说:“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得到此。”仁宗准奏,赏赐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后来仁宗天子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祖皇帝的孙,立帝号曰英宗。在位四年,传们与太子神宗天子。在位一十八年,传们与太子哲宗皇帝登基。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好脚气球。

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球。

后来发迹,便将气球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改作姓高,名俅。

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府尹把高俅断了四十脊杖,送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高俅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

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汉子。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后来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量要回东京。

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仕家过活。

当时高俅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竟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一封书。

董将仕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来书,自肚里寻思道:“这高俅,我家如何安得着遮着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破落户,没信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断配的人,旧性必一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

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

住了十数日,董将仕思量出一个路数,将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简,对高俅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

高俅大喜,谢了董将仕。

董将仕使个人将着书简,引领高俅迳到学士府内。

门吏转报。

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了来书。

知道高俅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个人情,他去驸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他便欢喜这样的人。”

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

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

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拜见了便喜;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个亲随。

自此,高俅遭际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

忽一日,小王都太尉庆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

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

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水陆俱备。

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

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

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

王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

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

端王又谢了。

两个依旧入席。

饮宴至暮,尽醉方散。

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靶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俅送去。

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

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

没多时,院公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

高俅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送玉玩器来进大王。”

院公道:“殿下在庭心里和小黄门踢气球,你自过去。”

高俅道:“相烦引进。”

院公引到庭门。

高俅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踢气球。

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侯。

也是高俅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

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

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真如此挂心?”

高俅取出书呈进上。

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

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球?你唤做甚么?”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高俅,胡乱踢得几脚。”

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

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伤。”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

才几脚,端王喝,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俅回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

水浒传读书笔记2篇,500字左右,要精品,网上有的最好不要

牛魔王问孙悟空: 你怎么把我小儿牛圣婴害了? 悟空道: 他现今做了善财童子,比兄长还高呢。老牛道:嘿你个乖嘴的猴三!害子之情,被你说过。那你刚才为何欺打我爱妾? 悟空道: 不知她是二嫂嫂, 小弟一时粗卤。老牛道:“既如此说,我看故旧之情,饶你去罢。”

可见牛魔王既不会因红孩儿与孙悟空动手, 也不会因小老婆与孙悟空动手。

但为什么一提到铁扇公主, 牛魔王就勃然大怒呢? 牛魔王和孙悟空两次动手都是因铁扇公主而起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老牛如此激动、如此愤慨呢?

因此, 我们有必要研究一下铁扇公主罗刹女这个人。

罗刹女一出场就要杀孙悟空, 孙悟空叉手向前,伸着头,任她乒乒乓乓砍了十数下,全不认真。罗刹女就害怕逃走了。第二次交手, 只打了五七个回合,罗刹女便手软难轮。因此, 罗刹女的本事实在是低!

可是, 就这样一个本事极低的弱女子, 手里却拿着一件天地间的至宝芭蕉扇, 这就是一个疑点。她拿着这把扇子并没有去称雄称霸, 而仅仅只是倚赖这火焰山谋生活, 这就又是一个疑点。

罗刹女的芭蕉扇从哪儿来的呢? 灵吉菩萨告诉孙悟空:“她的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案例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这样的宝贝怎么可能被她得到?! 无论是西游记还是其他神话中, 可以从混沌开辟时活下来的人, 仅仅只那么有数的几个个而已。因此可以肯定, 罗刹女不是芭蕉扇的第一主人。

芭蕉扇的第一主人究竟是谁呢? 就是太上老君! 金银童子一回中讲了老君的五件宝贝, 其中就有芭蕉扇! 老君的芭蕉扇是不是罗刹女的这把呢?《第三十五回》, 太上老君的银角童子说:“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见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宝葫芦与芭蕉扇同产于昆仑之地, 同生于开辟之时, 现场又只有老君一人, 难道老君只摘了葫芦, 把芭蕉扇留在那儿等别人摘了来对付他不成?! 因此, 可以肯定: 罗刹女的芭蕉扇就是太上老君的!

太上老君为什么要把如此贵重的芭蕉扇交给罗刹女? 这就只有唯一的解释: 罗刹女是太上老君的小情人!

罗刹女生下了红孩儿, 这红孩儿就是个十分有力的证据!

1) 如果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 则应该有一半牛的基因, 可他没有, 被天罡刀穿了也没现原形, 说明他根本不是牛。他长得非常漂亮, 比哪吒还有富贵相!

2) 红孩儿只是个婴儿, 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儿童, 实际年龄却有三百岁, 这就只能说明他是从天上来的, 天上一天, 地上一年。

3) 牛魔王与铁扇公主都不会吐火, 三昧真火是道家不传之秘, 红孩儿决不可能自己会! 必定有个老道教他。

4) 知道孙悟空怕烟的人只有太上老君一个人, 红孩儿居然也知道了!

5) 红孩儿把天庭设在那里的六十个基层干部都当作佣人在使唤! 这也太嚣张了! 天庭居然不管。即使牛魔王本人也没有这个胆!

这些原因都表明了红孩儿就是太上老君的私生子!

罗刹女怀上了红孩儿, 在天上无处安置, 怎么办呢? 正好乘孙悟空蹬倒八卦炉之机(甚至是故意放猴子蹬的)丢两块砖下来化成火焰山。这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 有八百里火焰,周围寸草不生。罗刹女则在此地千里之外的幽静处享福, 持芭蕉扇依火焰山而坐收渔利。

火焰山的百姓因十分酷热, 无法种粮食, 便来求罗刹女, 罗刹女的芭蕉扇可以熄火, 她每次只扇三下, 一扇熄光, 二扇起风, 三扇下雨, 她就收扇了。农民们赶紧开始耕田种地, 一年只有一次收成, 火便又复发了, 第二年到了耕种的季节, 大家就再来拜请她去熄火。

罗刹女年年都要去火焰山熄火, 这当然是收费的, 每次每家奉上四猪四羊,花红表里,异香时果,鸡鹅美酒,她就出山。不过, 这个费用也不算很高, 因为大家都是合伙分摊的, 每家十年才轮得上一回, 所以呢, 当地人反而还都很尊敬她, 称她为“铁扇仙”、“圣贤”。

和罗刹女住一个地方的人说: 这里无个铁扇仙,只有个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 这圣贤有这件宝贝,善能熄火,保护那方人家,故此他们称为铁扇仙。我这里人家用不着她,只知她叫做罗刹女。

可见罗刹女的邻里关系还是可以的, 不说好, 至少不差! 她也没仗宝扇强迫人家怎样称呼她。

罗刹女的生活问题解决了, 可最大的问题是,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得给孩子找个爹! 找谁呢? 找的牛魔王。

牛魔王力气大, 江湖上又有名, 为人也不错, 但就是没有正当职业, 更没有正规编制, 混是很辛苦的。以前镇压孙悟空的时候, 他也是被上面挂了号的, 现在, 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还送个老婆给他, 他能不接受么?

牛魔王和孙悟空做兄弟的时候还没有结婚, 孙悟空被镇压之后, 牛魔王才结了婚, 这个时间正是在有了火焰山之后。

牛魔王娶罗刹女, 是有好处的, 不仅衣食无忧, 富甲一方, 而且还可以享受到其他妖怪绝对享受不到的待遇吃蟠桃添加五百岁寿命。私给两个蟠桃, 对太上老君来说简直就是吃剩下了的!

所以牛魔王才越混越牛, 各方妖怪都要来巴结他。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那个事儿, 罗刹女是他的正妻啊, 正妻是个死老头子的小蜜! 只要往那儿一想, 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 他就找二奶了, 罗刹女也不好反对, 她自己是有前科的, 怎么反对?!

她反不反对, 老牛都是会找二奶的, 所以, 她干脆就不反对了, 不仅不反对, 还和小老婆签了协议的: 小老婆派人给大老婆每年送多少柴,每月送多少米, 还要送多少珠翠金银,绫罗缎匹。而大老婆则保证不找小老婆要老牛。

因此, 这三个人还是比较和谐的, 过了两年也没发生矛盾。可孙悟空一来, 全部搅乱了套! 孙悟空缠着老牛的正妻下手, 正好戳到了老牛的痛处! 老牛看起来很风光, 其实是顶着绿帽子混过来的, 所以挺不容易的, 对这事儿特敏感, 特神经质, 特无法忍受!

现在, 孙悟空冒充老牛究竟和罗刹女发生了什么?!

所以, 老牛要和孙悟空拼命:“我妻许你共相将! 你哄女真该死!”

孙悟空见到老牛的第一眼: 他那模样与五百年前又大不同,只见从头到脚, 一身名牌, 去赴宴时又换了一套。但是, 孙悟空从内心里是瞧不起他的, 你个不知好歹的老牛, 狗草一般的东西!

连猪八戒也骂他:“老剥皮! 你是个甚样的人物?”

转帖月牙红芋,不知他转帖哪里的,不过看着有趣,贴过来聊发一笑

第二十九回 施恩三入死囚牢 武松大闹飞云浦

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蒋

门神便道:“好汉但说。蒋忠都依。”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离了快活林,将一应家火

什物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谁教你强夺他的?”蒋门神慌忙应道:“依得!依得!”武

松道:“第二件,我如今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快活林为头为脑的英雄豪杰都来与施恩陪

话。”蒋门神道:“小人也依得!”武松道:“第三件,你从今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

快活林,连夜回乡去,不许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回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

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结果了你命!你依得麽?”蒋门神听了,要挣扎性命,连声应

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武松就地下提起蒋门神来看时,早已脸青嘴肿,脖子歪在半边,额角头流出鲜血来。武

松指着蒋门神,说道:“休言你这厮鸟蠢汉!景阳冈上那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我兀自打

死了!量你这个直得甚的!快交割还他!但迟了些个,再是一顿,便一发结果了你这厮!”

蒋门神此时方才知是武松,只得喏喏连声告饶。正说之间,只见施恩早到,带领着三二十个

悍勇军健,都来相帮;却见武松赢了蒋门神,不胜之喜,团团拥定武松。武松指着蒋门神,

道:“本主已自在这里了,你一面便搬,一面快去请人来陪话!”蒋门神答道:“好汉,且

请去店里坐地。”

武松带一行人都到店里看时,满地都是酒浆,入脚不得;那两个鸟男女正在缸里扶墙摸

壁挣扎;那妇人方才从缸里爬得出来,头脸都吃磕破了,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着酒浆;那几

个火家酒保走得不见影了!

武松与众人入到店里坐下,喝道:“你等快收拾起身!”一面安排车子,收拾行李,先

送那妇人去了;一面寻不着伤的酒保,去镇上请十数个为头的豪杰,都来店里替蒋门神与施

恩陪话。尽把好酒开了,有的是按酒,都摆列了面,请众人坐地。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

坐定。各人面前放只大碗,叫把酒只顾筛来。

酒至数碗,武松开话道:“众位高邻都在这里:我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配在这里,便

听得人说道:‘快活林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公

然夺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我和他并无干涉。我从来只要

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蒋

家这厮一顿拳脚打死,就除了一害;我看你众高邻面上,权寄下这厮一条性命。我今晚便要

他投外府去。若不离了此间,我再撞见时,景阳冈上大虫便是模样!”

众人才知道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都起身替蒋门神陪话,道:“好汉息怒。教他

便搬了去,奉还本主。”

那蒋门神吃他一吓,那里敢再做声。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肆。蒋门神羞惭满

面,相谢了众人,自唤了一辆车儿,就装了行李,起身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邀众高邻直吃得尽醉方休。至晚,众人散了,武松一觉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

却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快活林酒店,自骑了马直来酒店里相谢武松,连日在店

内饮酒作贺。快活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那一个不来拜见武松。自此,重整店面,开张

酒肆。老管营自回平安寨理事。

施恩使人打听蒋门神带了老小不知去向,这里只顾自做买卖,且不去理他,就留武松在

店里居住。自此,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睹坊兑坊加利倍送闲钱来

与施恩。施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施恩自从重霸得孟州道快活林,

不在话下。

荏苒光阴,早过了一月之上。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去暑,已及新秋。有话即长,

无话即短。当日施恩在和武松在店里闲坐说话,论些拳棒枪法。只见店门前,两三个军汉,

牵着一匹马,来店里寻问主人,道:“那个是打虎的武都头?”

施恩却认得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施恩便向前问道:“你们寻武都头

则甚?”那军汉说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子,特地差我们将马来取

他。相公有钧贴在此。”

施恩看了,寻思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官,属他调遣。今者,武松又是配来的

囚徒,亦属他管下,只得教他去。”施恩便对武松道:“兄长,这几位郎中是张都监相公处

差来取你。他既着人牵马来,哥哥心下如何?”

武松是个刚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

随即换了衣裳巾帻,带了个小伴当,上了马,一同众人投孟州城里来。到得张都监宅前,下

了马,跟着那军汉直到厅前参见张都监。那张蒙方在厅上,见了武松来,大喜道:“教进前

来相见。”

武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

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缺恁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

已人麽?”武松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随

镫,服侍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来。张都监亲自赐了酒,叫武松吃得大醉,就前厅廊下收

拾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处取了行李来,只在张都监家宿歇。早晚都监

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后堂与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

里彻外做秋衣。武松见了,也自欢喜,心里寻思道:“难得这个都监相公一力要抬举我!自

从到这里住了,寸步不离,又没工夫去快活林与施恩说话。……虽是他频频使人来相看我,

多管是不能够入宅里来?……”

武松自从在张都监宅里,相公见爱,但是人有些公事来央浼他的,武松对都监相公说

了,无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银、财帛、段匹……等件。武松买个柳藤箱子,把这送的东西

都锁在里面,不在话下。

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八月中秋。张都监向后堂深处鸳鸯楼下安排筵宴,庆赏中秋,叫唤

武松到里面饮酒,武松见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转身出来。张都监唤住武松,问

道:“你那里去?”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饮宴,小人理合回避。”张都监

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个义士,特地请将你来一处饮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却要回

避?”便教坐了。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与恩相坐地。”张都监道:“义士,你

如何见外?此间又无外人,便坐不妨。”

武松三回五次谦让告辞。张都监那里肯放,定要武松一处坐地。武松只得唱个无礼喏,

远远地斜着身坐下。张都监着丫环养娘相劝,一杯两盏。

看看饮过五七杯酒,张都监叫抬上果桌饮酒,又进了一两套食;次说些闲话,问了些枪

法。张都监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叫:“取大银赏锺斟酒与义士吃。”连珠箭劝

了武松几锺。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张都监叫唤一个心

爱的养娘,叫做玉兰,出来唱曲。张都监指着玉兰道:“这里别无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

都头在此。你可唱个中秋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玉兰执着象板,向前各道个万

福,顿开喉咙,唱一只东坡学士“中秋水调歌”。唱道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高卷珠帘,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

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玉兰唱罢,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个万福,立在一边。张都监又道:“玉兰,你可把

一巡酒。”这玉兰应了,便拿了一副劝盘,丫环斟酒,先递了相公,次劝了夫人,第三个便

劝武松饮酒。张都监叫斟满着。武松那里敢抬头,起身远远地接过酒来,唱了相公夫人两个

大喏,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便还了盏子。

张都监指着玉兰对武松道:“此女颇有些聪明,不惟善知音律,亦且极能□字形左

“金”右“咸”指。如你不嫌低微,数日之间,择了良时,将来与你做个妻室。”武松起

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张都监笑

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与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负约。”当时一连又饮了十数杯酒。

约莫酒涌上来,恐怕失了礼节,便起身拜谢了相公夫人,出到前厅廊下房门前,开了门,觉

道酒食在腹,未能便睡,去房里脱了衣裳,除了巾帻,拿条哨棒来,庭心里,月明下,使几

回棒,打了几个轮头;仰面看天时,约莫三更时分。

武松进到房里,却待脱衣去睡,只听得后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来。武松听得道:“都监

相公如此爱我,他后堂内里有贼,我如何不去救护?”武松献勤,提了一条哨棒,迳抢入后

堂里来。只见那个唱的玉兰慌慌张张走出来指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去寻时,一周遭不见;复翻身却奔出

来,不提防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交绊翻,走出七八个军汉,叫一声“捉贼”,就

地下,把武松一条麻索绑了。武松急叫道:“是我!”那众军汉那里容他分说。只见堂里灯

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来!”

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张都监看了大

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抬举你一力成

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

却做这等的勾当?”武松大叫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

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张都监喝道:“你这厮休赖!且把他押去他房

里,搜看有无赃物!”

众军汉把武松押着,迳到他房里,打开他那柳藤箱子看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

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武松见了,也自目瞪口呆,只叫得屈。众军汉把箱子抬出

厅前,张都监看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赃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来,如何赖得

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来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禽心兽肝!既然赃证明

白,没话说了!”——连夜便把赃物封了,且叫送去机密房里监收。——“天明却和这厮说

话!”

武松大叫冤屈,那里肯容他分说。众军汉扛了赃物,将武松送到机密房里收管了。张都

监连夜使人去对知府说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钱。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厅,左右缉捕观察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张都监家

心腹人赍着张都监被盗的文书呈上知府看了。那知府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

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武松却待开口分说,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

贼!一定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

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来。

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时见本官衙内许多银酒器皿,因而起

意,至夜乘势窃取入己。”与了招状。知府道:“这厮正是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

钉了监下!”牢子将过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武松下到大牢里,寻思道:“叵耐张都监那厮安排这般圈套坑陷我!我若能够挣得性命

出去时,却又理会!”牢子狱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将他一双脚昼夜匣着;又把木□字形

以“木”旁替“钮”之“金”旁钉住双手,那里容他些松宽。

话里却说施恩已有人报知此事,慌忙入城来和父亲商议。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

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着人去上下都使了钱,受

了人情贿赂,众人以此不由他分说。必然要害他性命。我如今寻思起来,他须不该死罪。只

是买求两院押牢节级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却又别作商议。”施恩道:“见今当牢节级

姓康的,和孩儿最过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老管营道:“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

他,更待何时?”施恩将了一二百两银子,迳投康节级,却在牢未回。施恩教他家着人去牢

里说知。

不多时,康节级归来,与施恩相见。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诉了一遍。康节级答道:“不

瞒兄长说,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兄弟,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

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商量设出这条计来。一应上下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

都接了他钱。厅上知府一力与他作主,定要结果武松性命;只要当案一个叶孔目不肯,因此

不敢害他。这人忠直仗义,不肯要害平人,以此,武松还不吃亏。今听施兄所说了,牢中之

事尽是我自维持;如今便去宽他,今后不教他吃半点儿苦。你却快央人去,只嘱叶孔目,要

求他早断出去,便可救得他性命。”

施恩取一百两银子与康节级,康节级那里肯受。再三推辞,方才收了。施恩相别出门

来,迳回营里,又寻一个和叶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两银子与他,只求早早紧急决断。那叶

孔目已知武松是个好汉,亦自有心周全他,已把那文案做得活着;只被这知府受了张都监贿

赂,嘱他不要从轻;勘来武松窃取人财,又不得死罪,因此互相延挨,只要牢里谋他性命;

今来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却把这文案都改得轻了,尽出豁了武松,只待

限满决断。

次日,施恩安排了许多酒馔,甚是齐备,来央康节级引领,直进大牢里看视武松,见面

送饭。此时武松已自得康节级看觑,将这刑禁都放宽了。施恩又取三二十两银子分□音

“标(去)”,字形左“单人”右“表”,散发之意与众小牢子,取酒食叫武松吃了。施

恩附耳低言道:“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你且宽心,不要忧念。我

已央人和叶孔目说通了,甚有周全你的好意。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去,却再理会。”此时武松

得宽松了,已有越狱之心;听得施恩说罢,却放了那片心。施恩在牢里安慰了武松,归到营

中。

过了两日,施恩再备些酒食钱财,又央康节级引领入牢里与武松说话;相见了,将酒食

管待;又分□字形左“单人”右“表”了些零碎银子与众人做酒钱;回归家来,又央浼

人上下去使用,催趱打点文书。

过得数日,施恩再备了酒肉,做了几件衣裳,再央康节级维持,相引将来牢里请众人吃

酒,买求看觑武松;叫他更换了些衣服,吃了酒食。出入情熟,一连数日,施恩来了大牢里

三次。却不提防被张团练家心腹人见了,回去报知。

那张团练便去对张都监说了其事。张都监却再使人送金帛来与知府,就说与此事。那知

府是个赃官,接受了贿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来闸看,但见闲人便拿问。

施恩得知了,那里敢再去看觑。武松却自得康节级和众牢子自照管他。施恩自此早晚只

去得康节级家里讨信,得知长短,都不在话下。

看看前后将及两月,有这当案叶孔目一力主张,知府处早晚说开就里,那知府方才知道

张都监接受了蒋门神若干银子,通同张团练,设计排陷武松;自心里想道:“你倒赚了银

两,教我与你害人!”因此,心都懒了,不来管看。捱到六十日限满,牢中取出武松,当厅

开了枷。当案叶孔目读了招状,定拟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

主。张都监只得着家人当官领了赃物。当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

巾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日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原来武松吃断棒之时,却得老管营

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来打重,因此断得棒轻。武松忍着

那口气,带上行枷,出得城来,两个公人监在后面。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酒店里

钻出施恩来,看着武松道:“小弟在此专等。”

武松看施恩时,又包着头,络着手。武松问道:“我好几时不见你,如何又做恁地模

样?”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说:小弟自从牢里三番相见之后,知府得知了,不时差人

下来牢里点闸;那张都监又差人在牢门口左近两边巡着看;因此小弟不能够再进大牢里看望

兄长,只到康节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只见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

夥军汉到来厮打。小弟被他痛打一顿,也要小弟央浼人陪话,却被他仍复夺了店面,依旧交

还了许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日听得哥哥断配恩州,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

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了两块去。”

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那里肯进酒店里去,便发言发语道:“武

松这厮,他是个贼汉!不争我们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须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开

去!”

施恩见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那里肯接,恼忿忿地只要

催促武松上路。施恩讨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

松行枷上。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也有

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意!”武松点头道:

“不须分付,我已省得了。再着两个来也不惧他!你自回去将息。且请放心,我自有措

置。”施恩拜辞了武松,哭着去了,不在话下。

武松和两个公人上路,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不见那两个来?”

武松听了,自暗暗地寻思,冷笑道:“没你娘鸟兴!那厮到来扑复老爷!”

武松右手却吃钉住在行枷上,左手却散着。武松就枷上取下那熟鹅来只顾自吃,也不睬

那两个公人;又行了四五里路,再把这只熟鹅除来右手扯着,把左手撕来只顾自吃;行不过

五里路,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约算离城也有八九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在那里等

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帮着做一路走。武松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

弄眼,打些暗号。武松早睃见,自瞧了八分尴尬;只安在肚里,却且只做不见。又走不数里

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

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甚麽去处?”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须

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去

了。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

走。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个,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

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

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

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

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

今在何处?”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

人回报。”武松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

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又搠

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

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不因

这番,有分教武松杀几个贪夫,出一口怨气。定教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毕竟

武松再回孟州城来,怎地结束,且听下回分解。